撒拉族民間藝人在駱駝泉邊放歌“花兒” （施曉亮十年前攝）

撒拉人家（施曉亮十年前攝）

撒拉禮拜寺（施曉亮十年前攝）

    編者按：本文為特約記者施曉亮十年前采訪報道。

    “提起我的家呀，我家在循化，白素布汗塌青夾夾，名叫個韓撒拉......”
　　一，

    在青誨循化縣街子巷韓占祥的家里，這位61歲的撒拉歌手給我們唱完了這首撒拉“花兒”后，談起了“十人九韓”的撒拉族。“全國9萬撒拉族，有8萬生活在我們循化撒拉族自治縣。街子巷是中國撒拉族的發(fā)祥地，相傳800年前我們?nèi)隼�族的祖先尕勒莽阿訇為了逃避統(tǒng)治階級的剝削，帶著眾多百姓從中亞的烏茲別克斯坦和吐庫曼斯坦騎著駱駝，駝著土壤和泉水千里遷徒至此，我們都相信街子巷的駱駝泉是‘胡大’（真主）給我們?nèi)隼�人的恩賜，祖先同時帶來的還有一套初版的《古蘭經(jīng)》，現(xiàn)在這套世界僅存的三套《古蘭經(jīng)》之一就存在街子巷大清真寺里，這成為我們廣大撒拉教民驕傲的資本。”
　　韓占祥的宅子是10年前翻蓋的，現(xiàn)在還算得上是街子巷里最豪華的房子，因為像他這樣的撒拉民居已經(jīng)很難找見了。韓占祥很得意地對我們介紹他這件作品--房子的結構、布局直至雕梁畫棟的圖案，全是他親手設計的。特別是正房（東屋）的門楣之上的三層木雕圖案，從下往上依次是居于盛開的梅花中間的清真寺、藍天背景映襯下的天堂仙桃、綠色鏤雕的阿拉伯文“真主偉大”，這里面有著深刻的宗教含義。“當時那幾個木雕匠人看著圖紙都呆了，說這么復雜、精美的木雕十幾年沒見過了。”現(xiàn)在韓占祥的家成了撒拉族民居范本，地區(qū)和縣上有重要人來，都要到這里參觀一番。
　　二，

    40年前，韓占祥就是西北地區(qū)著名的歌手。他不僅會唱傳統(tǒng)“花兒”，而且更擅長現(xiàn)編現(xiàn)唱，天才的“脫口秀”。1964年，剛從西北民院教育系畢業(yè)才3年的韓占祥，憑著自己創(chuàng)作的一首撒拉“花兒”《新循化》，參加了全國少數(shù)民族文藝調(diào)演，只憑著一把二胡、一只笛子，韓占祥的歌聲就把個全場的氣氛烘得接近沸騰，評委和專家們也忍不住站起來鼓掌。青海省委一位領導到西寧車站迎接時，第一句話就問：“哪個是撒拉族唱花兒的？”然后握著韓的手說：“你一首《新循化》唱遍了全中國，唱紅了北京城，你是青海人民的驕傲，撒拉人民的光榮。”
　　那年韓占祥才23歲，已經(jīng)是縣文化館的負責人，省領導的鼓勵激發(fā)起他無窮的創(chuàng)作熱情，一年之后，他整理創(chuàng)編了表現(xiàn)撒拉族東遷歷史的舞劇《駱駝泉的故事》。這個在西北轟動一時的舞劇后來沒有逃得過“革命群眾”的眼睛，1966年，韓占祥因為創(chuàng)作“大毒草”被打成“反革命分子”，打入冷宮13年。
　　這13年對于很多被“踏上一只腳”的人來說不諦人間煉獄，韓占祥卻說自己上了13年學。下放勞動讓他有機會接觸到大量民間藝人，田間地頭就成了他學習撒拉族民間文化的課堂。因此，當1979年“全國少數(shù)民族民間歌手、詩人座談會”在北京召開時，“上面”挑來選去最后還是選中了韓占祥作為撒拉族代表，這時他“反革命分子”的帽子還未摘去。這次會上，韓占祥讓與會者記住了“撒拉族”這個名字，在與會的13個民間“花兒”歌手中，只有他一人有幸進中南海為領導人演出，他即興演唱的4首“花兒”，其中一首：“鳥兒出籠馬脫韁/金鳳凰展開了翅膀/人民給了我銀鈴嗓/放聲唱/要響個百花兒齊放......”小個子的鄧小平站起身來給他鼓掌，合影時，小平同志就讓韓占祥站在自己身后。
　　官復原職后，韓占祥抓的第一件事就是挖掘撒拉族歌舞。家人都反對他，因為他就是在撒拉歌舞上跌倒的，可他倔犟地認為：民族文化一定會越來越值錢。幾年之后，他創(chuàng)作的4個撒拉族節(jié)目代表青海省參加全國烏蘭牧騎文藝調(diào)演，拿了1個一等獎，2個二等獎，1個三等獎。國家舞蹈家協(xié)會主席賈左光同志在閉幕式上發(fā)表了一個小時的總結講話，其中半個多小時是講撒拉族的。
　　三，

    在循化，韓占祥算得上知名度很高的文化名人，但他的心情并不暢快。“一首《阿佤人民唱新歌》，天下無人不知黑阿佤。可是有幾個人知道我們?nèi)隼�呢？我感到撒拉文化后繼乏人，靠我一個韓占祥身單力孤。我一手操辦起來的縣文工團，現(xiàn)在只是應付接待，因為循化這個地方很適合消夏。這讓他感到很悲哀也很無奈。”
　　前不久，陪同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駐中國官員穆卡拉來循化考察，韓占祥在駱駝泉邊講的一番話深深打動了這位剛果黑人，穆卡拉說：“我同意剛才韓先生說的，民族文化中最精髓的核心是什么？是愛，愛什么？愛自己的民族。自己的民族為什么可愛？因為我們獨特的文化。我們剛果黑人的文化標志是手鼓，一敲起來，別人就知道我是剛果人，而不是美國黑人。我想象中的北京不是現(xiàn)在的北京，北京的傳統(tǒng)文化已經(jīng)消失得差不多了。從北京到天津再到上海，都是一樣的城市格局，不是中華民族的文化風格。”在穆卡拉以及陪同前來的中國民間文藝家協(xié)會副主席劉春香的提議下，“中華民族民間文化去向何方”研討會立即就在駱駝泉邊舉行。直至現(xiàn)在，韓占祥跟我們說起當時的情形，話語中還透著掩飾不住的激動。
　　四，

    現(xiàn)在讓略感欣慰的是他的兒孫中間已經(jīng)有人在繼承他的衣缽。18歲的小女兒韓佩玲是縣文工團的演員，現(xiàn)在不在家，她是作為撒拉族的惟一代表到深圳參加為期三個月的“少數(shù)民族編導培訓班”，這個培訓班是國家民委出資為人數(shù)總數(shù)不足10萬人的22個少數(shù)民族培養(yǎng)文藝編導人才而舉辦的。而他17歲的大孫子韓奴海初中畢業(yè)后就進入街子巷大清真寺學習阿拉伯文，經(jīng)過3年的苦修，現(xiàn)在小奴海已經(jīng)能夠領著幾百穆斯林信徒做禮拜了。“以后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，我們與阿拉伯國家的交往肯定會日漸增多，我孫子最起碼可以做個不錯的翻譯。”
　　2001年底，韓占祥從文化站長的位置上退了下來，而他對民族文化的責任心一點也沒有減弱。他一直想成立一個“撒拉族民間文藝研究會”，把全縣的民間藝人集中起來，把他們寶貴的文化素材搶救記錄下來。他希望縣上能給他投點資，買照相機、攝像機、錄音機、電腦。“等這些民間藝人死了，再去東一點西一點地搜集就難了。
　　最近，縣里要籌備撒拉文化旅游節(jié)，縣領導親自請韓占祥出上，擔綱總策劃總導演。